[佣空]徒劳

★感觉他们超好吃
★想写就立马写了
  
  
00
黑天鹅扭了头留下山茶花气息的背影,所有的艳丽化作眼角最后的潮红如潮汐退得干干净净,她抬手取走身旁男人指间最后一支烟,烟灰就抖落四散起舞。她推开化妆台所有的脂粉,椅腿在木地板上尖叫鸣响,最后一点属于夜晚的余温被冷风吹熄留一点松香。
   
   
她颤抖的长睫上是全碎了的星光一同倾泻在眼里,下一秒萨贝达伸出手想要接住岩浆般滚烫灼热的泪水,她低头笑了披上被遗忘在椅背上的外套,空荡荡的袖管被挽起在腰间打成结。从他那个角度刚好只看见她唇角微微弯起。
  
  
“那人是个没用的,我们做这一切也只是徒劳。”她的鞋跟落在地面上率先"咔哒"发出轻巧的讥笑,柳叶眉细细挑起,用指尖抵开他的肩膀。“我不需要你浸满烟灰的肩膀,我已经二十岁了,成熟到不需要倚靠别人肩膀哭泣。”
  
  
她说这许多只让人觉得正红色的口红很适合清冷的月光,在没有高大梧桐遮掩的街道上苍白的灯光丰盈她的笑容。他迟疑着伸出手想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才好证明自己今晚不曾沾染一点飞舞的火焰骨灰,可是美人轻笑着仅仅留下她的笑声。
  
  
“走吧,萨贝达。”
  
  
01
他记住了那个夜晚太明亮的月光,全部穿梭在玛尔塔金色的长发里面,两个人的身影同时透在橱窗上略有些微妙,他把她的手握得很紧,换来玛尔塔的调笑:放轻松,假装我们是情侣。
   
  
“你以前从没和任何女人牵过手吗,萨贝达?我的手并不是你的弯刀。”他照着她的话做,至少试着去做了,他不太确定一对情侣该表现出什么样子。
  
  
他们一同踏入灰沉沉的灯光,在任何注视的目光中,他们就是一对男女情侣,或许正要去买一些日用品,或许是匆匆穿过烟雾弥漫的街道,到车站赶搭火车前往某个城市,度过一个浪漫的周末。
  
  
他十分怀疑会有人注视这两个坠入爱河也情愿在薄凉的月光底下牵手而行的人吗,他手上还提着手提包,对——至少它轻微晃一晃就会有少数人转移目光:他们或许是一对情侣,但谁又知道他的包里装了什么?谁又知道他们效忠于谁?
  
  
他听见远处有细小的声响,女人的手掌也不大自然地僵硬起来,转过那个街角两个人都轻轻屏住呼吸,他嗅到冷冽的香。黑猫从另一侧窜过来,它的毛是湿漉漉并且黏腻的,糊在地上成一滩尚还温热的糖浆。
  
  
从另一侧的屋子里传来婴儿极度不舒服的大声啼哭,玛尔塔才决定再次开口,这回她的语气变得比较轻松,但也不那么自在了,她正环顾四周。
   
  
“那个手提包里装了些什么?”
   
  
“钢笔、文件、几瓶墨水。”她不太愿意相信答案这么简单,毕竟为了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至少在她看来——他们一共躲过了两三波追杀,说不定暗处也有乌鸦般的褐色大衣的特务在通风报信。
   
  
继续向前走,想办法脱离那些目光,这让她想起在灯光底下起舞的那几秒,奇异的模糊的记忆混合了果酒与汗水的气息黏糊糊包裹了她的回忆。有多少人在看她?该如何躲避那些目光?
  
  
他们的脚步声安静了些,因为已经踏上一片长草地,风依然强劲,草叶尖端被吹得前后摇摆,看起来与其说是宁静和平,倒不如说带有威胁的意味。也可能只是因为某种恐惧心理作祟。
   
  
他想起的是玛尔塔的吻,依旧是深黑的夜晚,但那时他们还没这么狼狈——一直前行而又不敢回头,他刚拿了手提包。他微微弯下腰才好触碰那里柔软的皮肤,她吐出的气息又被他贪婪地吸食。“快点,萨贝达。”
  
  
远远站在巷子口的穿褐色大衣的人对接吻的情侣毫无兴趣,他只迟疑的望着他的手,似乎并不确定他是否带了些什么,他拥抱金发的姑娘以烟灰的温度与气息,手提包就藏在两个人黏连在一起的缝隙里。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了长草地,直到林子里再也看不见远处灰色城市的绰影,玛尔塔甩开他的手很愉快的笑一两声,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令人压抑的目光。只是他蜷缩了手指感到些许失落,那种暧昧的若有若无的情愫被强劲的风刮得一干二净。
   
  
仅仅是喜欢陷入恐惧时身边有人的那种温暖和黛青色的朦胧可靠感,其实玛尔塔不过是个比他还要瘦小的小姑娘,可是她始终重复她已经足够成熟,成熟到拿起枪也不会手抖,见了鲜血也不会害怕。可是她本质上也最终还是个小姑娘。
  
  
他抿走她唇上那一抹正红色,她也会用与月光一样明亮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也会故作成熟地掐灭他点燃的第一支烟,可是当星点的火光消失在冰冷漆黑的夜晚时,她也蜷缩进城市的阴影,还要他替她杀死忽然生出来的杂草般的恐惧。成熟的二十岁了的玛尔塔,还是害怕黑夜、子弹、炽热的爱。
  
  
天空变成一张羊皮纸,只留鸟雀飞过的痕迹不断被抹去又一遍遍重复着画上。他们踩在落了一地的橙色的椴树、橡树、千金榆落叶上。玛尔塔才倒在地上把所有恐惧脆弱埋进地下二十三个树根里,树根又把她的秘密深深掩埋在树洞里,不曾说给鸟雀听。就是这样。
   
  
“要我替你生一团小小的火吗,贝坦菲尔?”他坐在烂朽的树根上用弯刀削掉树皮,声音好像一只狐狸在啃咬动物的尸体。
   
   
“除非你想死。”她开了口声音一样被冻成干巴巴的一块石头,既不柔软也不温和。这场利落、轻松(就目前而言)的逃亡已经耗尽了她太多的耐心。
  
  
“那你睡吧,晚安。”
  
 
02
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仅仅麻木的迈动双腿。甚至回头看一眼也早已忘记来路,只有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告诉他们在走上山的路。他们甚至不得不加快脚步,可是要去哪?
  
 
他笨拙地爬上树摘下不曾被松鼠、山雀品尝的果子,酸涩得皱巴了玛尔塔的半张脸,木然的舌尖到舌根一路都倾倒着苦水,她的胃里几乎足以拧出一股酸水,青苹果味,半生不熟。
  
  
玛尔塔终于允许萨贝达生起小小的火焰,那些银桦树就无一例外的做起了鬼脸拖好长好长的鬼影,狸猫拖了它好长的影子愤怒的向他们呲起牙,伶俐地跳进又一个不曾亮起的夜晚。
  
  
他们在每个夜晚讲许多毫无意义的话,萨贝达拉了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无非是孤独或是恐惧使然。尽管他们再不如第一天迈入林子里那般狼狈与疲倦,甚至变得少眠。螺旋鸟就绕了光秃秃的树干回到它棕褐色的掺杂了各种羽毛的鸟窝里。
  
  
他们开始避开草地、泥地,各种有可能留下脚印的地方。萨贝达他说他看见了远处的青白色烟,大概就在前几天他们留下小小火焰的地方。知道自己被追赶是一回事,来得又是如此之迅疾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褐色大衣的特务并不像黑鸦那般熟悉林地,第一天他们追赶着他们的脚步,第二天青烟又在靠近海边的沙地那里四散开,第三天又绕了很大的一个弯出现在另一边。萨贝达甚至笑了笑在嘴角两边拉出一个血点:说不定他们只是在搜山。
  
  
“是吗,奈布?我们会有那么好运吗?”他转过头去亲吻玛尔塔的额头,说不定再走一两天也能走出这个林子,事实是他们翻了两个山头,不曾看见远处的大烟囱喷吐云雾。其实奈布也不过是无故的乐观,他磨烂的脚掌开始渗血。
  
  
在他绕过一段很难走的隐没在杂草里的小块平地时,他看见几个人正交头接耳。他们就飞快地往上跑,玛尔塔的手掌被尖锐的砾石划烂留下流星般的痕迹,甚至来不及痛呼一声也不曾皱起她的柳叶眉。是的,那是猎人的脚步在逼近,臆羚停下它的步伐,遥遥地看奈布深湖蓝色的眼。
  
  
快跑啊!快跑,臆羚。他只来得及这样想。玛尔塔两颊染了很深的潮红,撕裂她的肺艰难地挤进一丝半点维持生命的星点火光。她用那只不曾受伤的手和他紧紧相握,她转过头微笑的那一瞬奈布很想去吻她。
  
  
眼前的枯草是什么色,是否有大滴大滴的鲜血溅落?玛尔塔的眼中之景飞快变成老照片那般褪色,或者说极其绚烂的昼光在那一瞬全部射入她眼底,又或者是永无尽头的黑夜开始兀地绽开,风刮过她的脸颊也穿透心脏,充斥着酸涩野果味道的舌尖是铁腥味一片。
  
  
奈布的手永远有力不曾放开,她奔跑着看见全部明媚的阳光迷人眼,童年的记忆夹杂着那种节日蛋糕的气味引诱她入睡。快跑啊,快跑,玛尔塔。她以为下一秒她不再轻盈的脚步就穿梭无数时光踏落在她童年。奔跑着也只为了追逐一只太过美丽的青蝴蝶。
  
  
那只梦里的青蝴蝶闪动它的翅然后停落在带兜帽的男人的鼻尖,那人也有一张很陌生的脸,并且浸没在水中一张一合向她遥远地吐出几个字眼,全部变成气泡飞速上升然后炸裂这整个梦境。奈布,你可知道你搅扰了她多好的梦。
  
  
“玛尔塔,这里有一个山洞。”
  
  
03
他们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曾明白是否有出路,只是猎人的脚步也一声声顺着石壁不住的来回响起,玛尔塔的那一头金发被风梳理得更加凌乱,被汗水浸泡然后吸足了水分似乎过于沉甸甸。奈布的脚掌只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他想起故事里的美人鱼踏在刀尖上起舞。
  
  
他们也只是一路向前、向前,做徒劳且无所谓的挣扎。脚步声忽近忽远也仿佛下一秒就会穿过两个人还温热的胸膛,一个巨大的窟窿就穿过心脏还透过地狱的风。那一秒都是那个该死的下一秒,他们每一秒都在死去然后不停地活过来迎来新生。
   
   
这些声音,如海浪滚滚而来,无法阻挡。而他们两人,势单力孤的两人,则准备好迎接大浪的卷曲、崩落与之后的黑暗。
   
  
接着还是黑暗。
  
  
玛尔塔甩开了他的手,在山洞里他不曾看见她恍惚的表情有几分波澜。他耸了鼻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开始碎裂、崩落、狂欢。不是腐烂的臭气,就是有味道,那种河水漫溢、岩石、时间的味道。
   
  
“我看见你了。”她说。
  
  
他们顺着岩壁绕过一个S形弯道,喧扰声更响了,那些声音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尖、越响,也愈加清晰。而他每一次回头也能更清楚地看到她。
  
   
就在这时:正前方有光。灰灰暗暗的光,宛如暴风雨中的暮色,但就是有光。他们就以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允许的最快速度冲下去。
  
  
雨水全部溅落在他们脸上,他们背后的阴暗通道充斥着狂热激动的笑声——真真实实的人声埋没了他们的呢喃低语,是真真实实的带枪的人。
  
  
奈布和玛尔塔就十指相扣,雨水不曾浸染不曾熄灭的温度。这让奈布想起他们在街上假扮情侣,那样的苍白的街灯底下丰盈了的她的笑容,他抿走的第一抹正红色。
  
  
好甜蜜啊,其中有一个人声说。
  
  
从山洞口到海平面呈一道锯齿型的斜线,每一阶都滑溜得充满致命的危险,或许曾经是阶梯,但现在要想试的话,无疑于跳崖,就这么简单。
  
  
“用力蹬开地面,能跳多远跳多远。”他说。
  
  
他们甚至没有一起数一二三,几乎是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绞动的时候他们就一起跳向半空中,他的脚掌传来撕裂的剧痛,风和雨水麻木了他的脸,也正是因为这些剧痛、麻木使他忽略了那种坠落的恐惧感。
   
  
玛尔塔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在飞向天空亲吻那些灰沉沉黯淡的云与光亮,他们紧握着手,子弹就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六颗?十颗?二十颗?——应声而发。她已听不见那些声音,她的耳朵里灌满了风。
  
  
这是下坠,不可能弄错,他们两个人正在一起往下坠。
  
  
他不再听见玛尔塔的声音,生存之法告诉他不断下坠,有一群黑鳍鱼被他惊扰躲进更深的珊瑚礁,子弹直直射入水面。
  
  
他寻找玛尔塔却只看见一小片血红的区域,她的金发在水中呈扇形散开,那是什么?海水中的流火?他不想把她翻过来去看她的脸,也许她死的时候还握着他的手。
  
  
他疲倦地把脸埋入掌心,也不过是徒劳。
   
  
04
那个人掐灭抽了一半的烟。
  
  
脸上好纵容的微笑在抬起头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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