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堂]白日美梦

★穷苦留学生霏x留学小少爷堂

 

孟鹤堂绝对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金霏一边想着挠了挠自行车的铃铛,长长的簧杆处传来的响亮敲杂在金属上也不会觉得嘈杂,唯一美中不足是高音太高,像是年轻人发出的迷乱叫喊。玫瑰金色的铃铛是孟鹤堂送的,他笑起来和他脑海里千千万万个构想的孟鹤堂笑得一样好看,有一种毛茸茸的光,所有女郎都学不来的甜蜜。

 

句子说得很肉麻,金霏听完以后头痛欲裂。孟鹤堂把他的脸扳过来,金霏对上一双真诚的眼睛,气泡飞速上升碰到心尖麻酥酥,像被闪电击中。小少爷读音标准,语气里透着近乎,他说,金霏,你带我回家吧。

 

金霏精神激荡,呼吸和心跳一起加速,火石打亮的火星灌进脊骨,舌尖激动的酸麻。他一脚坚定地踩碎自己的理想国度,里面所有的金霏都和孟鹤堂痛快地坠入爱河,走向爱情的坟墓和他们彼此的坟茔,相爱至死的结局浪漫如耶路撒冷春风料峭里的第一朵玫瑰。但他是最糟糕的金霏,什么也给不了孟鹤堂。

 

孟鹤堂翘起来的头发像猫,声音也像,让人想起来毛厚耳尖的缅因猫咪,长毛像奶油泡,手指会陷进到温热的生命象征去,令人着迷,像精神毒/品,如果金霏要养猫的话,就会养这么一只。他给自己打气的时候,金霏,答应他,你就拥有全欧洲最棒的猫了!

 

孟鹤堂极言赞美他,不放过一星能被带走的可能性:你总是很早就走了,他们都说你去历险了,我喜欢你的风格,喜欢你这个人,让我和你一起去流浪吧。

 

金霏突然清醒,并且不抱有任何幻想地作出诚实的解释:“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那种风格,如果存在的话,不叫嬉皮不叫你们口中的任何一种说法,就是穷。你知道我待会要去干嘛吗?”金霏呼吸一滞,轻而易举地掐断了自己接下来的言语。他要怎么告诉他,他每天都在钢铁建筑的森林里飙车狂奔,躲避警察,他骑小破单车,骨头和金属零件都咯咯作响。

 

躲避警察不是有趣的经历,金霏想做个守纪的好公民,但不装车前灯要交十欧,没有穿反光背心是二十欧,违法罚款四十五欧。所以这些零零总总值得金霏把金属链子蹬得打出火花,地面上留下焦黑的划痕。探险?哈哈,开玩笑。金霏不忍心告诉孟鹤堂,他的探险经历就是驱车十公里,搬空超市里过期打折的食品,扎堆在中年妇女的包围里,争抢活下去的一点可能性。

 

“我不在乎,总之很酷,金霏,你身上有吸引人的特质。我曾经看见你骑在单车上,在天桥底下,啃碱水面包的侧脸很酷。”金霏摸了摸鼻子,他不确切具体的日期,但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房租总是缺不多不少的十欧,足以让他孤独地站在大街上啃面包,他还觉得自己的孤独是一种高级的孤独,尝遍人间疾苦的孤独。

 

孟鹤堂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漂亮的指节有力量,另一端挂着金霏摇摇欲坠的心脏。金霏妥协,说这样吧,我今晚到你家楼下给你弹吉他好不好。孟鹤堂就笑起来,眼睛有点弯,的确像只娇贵的猫,金霏没忍住压了压他头上的乱发,发丝瞬间服服帖帖,他摸摸孟鹤堂的脸,孟鹤堂讨好地吻了吻他的掌心。

 

金霏向来不怎么吃甜食,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吃不起,他觉得甜本身是一种强制的幸福,逼迫人心里泛出甜蜜泡泡。而孟鹤堂恰好很甜,泡沫一样柔软,表面是流光溢彩的肥皂泡。如果他要说爱孟鹤堂,甜蜜会泛滥到挤满他租下的十平米小屋,呼吸困难,脚踝擦过鼓鼓囊囊的糖球,流心是玫瑰蜜糖。铃铛声音很高,玫瑰金的琴声将为他编织高纯度的美梦。可那不行。

 

他默默地想,总有一天孟鹤堂会因为饥饿和他抢过期的麦片,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恨他。他很爱孟鹤堂,所以不希望孟鹤堂恨他。他的一无所有使这个中产阶级的小少爷产生强烈的兴趣,堪比龙卷和瘟疫,肆虐在他贫瘠的土地上。

 

孟鹤堂现在不明白,但他将来总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所以金霏痛快地骑着自己的单车,冲进人群里消失不见。

 

最终他还是如约而至,抱着吉他站在孟鹤堂的小别墅底下,月亮很大,月光铺在地上像凝固的海,金霏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抱着吉他唱了一首令路人羡慕的浪漫情歌。他要在月光底下爬窗户,爬进窗户里做偷走少年的魔笛人,他们将前往荒岛,看野梨和苦桃从枝头纵身一跃,在月光海里沉沉浮浮,随波逐流。

 

孟鹤堂请金霏进来,金霏摇摇头拒绝了。他开始咀嚼自己的贫苦,白色的无味口香糖,味道很像月光,月亮是见证人间苦难的哑巴,金霏望着孟鹤堂无忧无虑的脸,变成一个被痛苦麻痹的哑巴。他们之间有高墙,巴别塔把他们引导向不同的道路,金霏无声地告诉孟鹤堂,我是所有烂人的统领。

 

孟鹤堂读懂他的唇语,不太明白的点头附和:“你是说丐帮帮主吗?那你也还缺一个压寨夫人。”金霏想纠正他,告诉他流浪汉是不值得爱的,只有强取豪夺的强盗才有压寨夫人,他无声地笑了,意识到孟鹤堂在某种意义上完美地阐述了他们的身份差别。

 

孟鹤堂站在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来问他:“如果我跳下去,你会接住我吗?”金霏告诉他这行不通,他们会把两个人身上的骨头都摔断。好吧,孟鹤堂在月光里,闪闪发亮,闪闪发亮。他像月亮的一部分,像月亮褪下的旧壳,像月亮孕育的一颗小月亮。他把身体泡进夜风里,两个人引起共鸣,彼此颤栗着相望,隔着没有痕迹的高墙。

 

孟鹤堂也唱了一支歌,最初金霏什么也听不到,但颅内噪音很快平息下来,男人的歌声像月光一样凉: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月亮河,不过一里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渴望能够见到你

Wherever you'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无论你流向何方,我都终将追随你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两个流浪者,离家去看世界。

 

金霏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他迟疑地骑上自己的单车,摇摇晃晃地冲进月光。他经过两个街区,分别的寂寥如同电影,一幕幕向后回倒。他什么也给不了孟鹤堂。只有瘦落的街道、荒郊的月亮,一个久久凝视孤月的人的悲哀,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第三个街区他停下,看到涂鸦在雪白的墙面上张扬,高墙渴望着被打破,未干的黑油漆顺着白墙流在路面上,像野梨或者苦桃的树木目送所爱纵身跃进海洋而发出的悲动的怮哭。金霏扔下自行车,蘸着黑油漆在墙面上乱写一气,写两个紧挨的名字,亲密无间,像是恋人,字写得龙飞凤舞,丝绒和绸缎般质感。

 

太阳不合时宜地升起,撞碎他的白日美梦。巨大的黑色涂鸦呈现在他眼前,更加巨大、更加痛苦的潦草笔迹,写着:Life is beauti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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