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空]纯白之冬(上)

★我也想给你们讲一些非常美好的故事。
★可是我的大脑里空空如也
★不,我没有大脑。非常抱歉。
  
  
00
那正是一个纯白色的凛冬,玛尔塔环抱着发抖的女孩,她和她眼睛里一样闪烁着微光。抖动的长河也会变成倒计时的定时炸弹,劲风在她耳畔嘶吼的那一秒,她甚至感觉不到麻木的泪水。“请相信我,杀死他吧。”
   
  
她像魔女引诱着女孩举起枪,她的嘴角开始有微笑绽放,无意识的笑声从空洞的心脏里层层回荡。灼热子弹飞出的那一秒有三百块碎片,击碎她的梦境,击碎她的眼泪。在她眼底反射着光。
   
  
“萨贝达,请至少倒在我的怀里,埋葬在我的眼泪里。”
  
  
01
当玛尔塔决心要杀死萨贝达的时候正是寒冬,她吐出的每一个长短句都冻结在死寂的空气里,所以萨贝达什么也听不见,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哪一句才是“我爱你”,而下一句又是否会是决绝的告别。玛尔塔缓慢的计划着他的死亡,她想挑一句不那么甜腻的“我爱你”配上毒药最是浪漫,萨贝达将它捂化在手心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闭上眼黑暗之中也听得见她的深情告白。
  
     
她怀抱着不切实际的空想,心脏跳动在过分冰冷的空气里,她暗数着自己扣动多少次枪,多少颗子弹飞溅出来砸出璀璨的银河与彗星,亮光就变成暗红色的血液,萨贝达在她的幻想里失温然后变成腐朽的斑白,死亡,变成脱落的墙皮。
   
  
玛尔塔恨死接过那封信的自己,躲在阴暗里的男人仅仅哆哆嗦嗦递上揉皱了的信纸,沾满远方的迷雾与露水,那个时候她就该猜到将要发生些什么。火柴划过火柴盒侧沿,她就着一点微弱的火光还投下深深浅浅的灰影。她把信捏在手心里又一次叹气,回到离两个人同居不算太远的房子里。
   
  
房子里充斥着一种混合氨气、杏仁与腐肉的味道,她严谨地依照书上的说明,调配了少量的Sanguiem ulcera,结果让人五脏六腑都纠结起来。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些毒药,就好像她一开始所做的那样。甲板上的空气潮湿而混合着某种呕吐物的气息,她辨识那些毫无特色的面容,而她的口袋里此时正平稳地躺着一张照片,同样的毫无特色,平白无故地消耗她的记忆力。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配置好第一份毒药,那是某种奇特的味道,不是腐烂的味道,甚至很容易让人想起黏糊糊的节日蛋糕。玛尔塔犹豫着趁着夜色将它滴入波浪中,希望船后不会留下谋杀的轨迹——虽然这可能只是徒劳。
  
  
漫无目的的航行将要结束的时候玛尔塔完成了她的任务,尸体正躺在肮脏的地板上做着好梦,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疲倦的脸上放着一张揉皱的书页,验尸官面无表情地读出他所看到的第一句话:话语是给死者的礼物。
  
   
验尸官所给的死因是:心跳停止。但比较准确的是:他将外衣挂在衣架上,大衣里侧被人涂上一种难以追查的毒药(有一种罕见的安第斯山茄属植物所提炼),经皮肤吸收后导致心跳停止。
  
  
玛尔塔享受着异国的阳光,她坐在教堂门前的广场上,白鸽从她背后略过像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身畔,她想到濒临死亡,她想到那个可悲的男人瞪出的眼睛好像被捞出水的金鱼,愚蠢而绝望的鼓突了眼,他的手掌不可置信地捶打自己的胸腔,那时候已经完全不能算是捶打了,只是无力的自救运动。
  
  
她想不到还应该做什么,疲惫的水手倒在甲板上,一瓶久违的龙舌兰叫他烂醉,玛尔塔从接到任务以来第一次生出些轻松的感觉,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摇晃的灯光底下选好一页撕下来,对折后又轻松揉皱再塞入口袋。
  
  
玛尔塔,玛尔塔,她对自己说,可你不能就这样杀了他,萨贝达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野狼,他还是凶恶的白鹰,他就算濒临死亡也要拔开刀鞘对你刀尖相向,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也要搏命反击。可是萨贝达不会突鼓起眼睛绝望地挣扎,他的眼睛里有冰河里的光,有刀尖上的倒影,然后扑向你也要撕裂你的喉咙,獠牙刺入心脏也痛得要命。
  
  
玛尔塔把那些毒药全部滴在那封信上,然后看那些字迹渐渐模糊、张牙舞爪、扭曲得再也无法看清。她拖着冷风与疲倦推开两个人的屋子,萨贝达正全副武装准备向门外冲。“玛尔塔,你去哪了?”
  
  
她身上的气味已经冲得令人发指,萨贝达吸一口气也了然于心,他偏过头。“你又有任务了?”是的,是的萨贝达,这个任务实在特别,他们叫我向你说道别,叫我把你从我身边推开推向死神怀里。玛尔塔沉默着撞进他怀里,从冷风里挣脱出来发出第一声长叹。
  
  
“奈布,抱抱我。”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滑落到背部,他没用什么力气,好像怀抱着一块冰晶、一颗钻石,可最后收紧了怀抱,把她融进他剩余的生命力里。他们两个人在并不明亮的灯光里相拥,撕裂的伤口相抵交换着血液,迸发着难以言述的情感。
  
  
玛尔塔正艰难地与某种记忆做告别,很多甜蜜的回忆如今也只成回忆了,而且是很快便会遭人遗忘的回忆。有声响打断了这几乎是永别一样的拥抱。一开始是像沙丁鱼罐头摇晃的声音,开始猛烈起来,最终达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有人正坚持着、不厌其烦的敲门,好像你不开门他就会一直那样敲下去,永不间断。
  
  
他们松开了彼此。萨贝达推开门,只有一封简信留在地上,送信的人消失了——或正隐匿在黑暗之中。他拆开那封信,有谁会在意活在城市角落里、既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即使是在人群里也并不容易被识别的一对杀手情侣呢?
  
  
玛尔塔想这几乎是一模一样了。她握紧了枪,她在等待他的选择。她的长睫开始颤抖,枪口指着奈布——她的爱人——从他的额头、鼻尖、眼睫,最后是胸腔,那里面一定有一颗温度刚达华氏度九十九度的心脏。做一个选择吧,奈布,杀死我或着杀死你。
  
   
萨贝达看着玛尔塔,她看得见涌动的汪洋底下不只是洋流中漂浮着碎冰,冰山也回返无数光,冰冷的海洋里没有鱼群起舞,她看见鲸的骸骨与死亡。她想起小教堂的广场里数百只鸽子飞离的美丽痕迹,萨贝达,你从来没有变过。可那时候就已经浪漫得像一场无人祝福的婚礼,玛尔塔和萨贝达站在白色的飞鸟风暴中心。
  
  
“你想杀了我吗?”他问,然后卸下了所有防备,尽管下一秒会有子弹穿透他的心脏,击中主动脉、随便哪一条能置他于死地的血管。验尸官就会拿起他的证件,那是一份毫无破绽、不容置疑的官方证件,却也是彻头彻尾地捏造出来的。他受雇于组织时,便抛却了原来的姓名。但他依旧来自于尼泊尔。死于失血过多或者心脏停止,都成为一些可笑的罪名。
  
  
可是玛尔塔放下了枪。“那我们逃吧,现在还来得及,快逃吧!”他把所有东西全部疯狂地拖拽进自己的箱子里,在弹夹里装满子弹,两个人铺开地图就开始谋划,比如如何分头行动,比如又在哪里相遇。
   
   
第二天天亮玛尔塔挤进人群,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她携带一支钢笔——而里面灌满了毒药,这正便于她在阴暗的巷子里凶狠地用笔尖刺入不怀好意的喉咙里。剩下的药品被灌入常用的药瓶里,她想至少要让那些该死的混蛋不得安宁。
  
  
她从慢吞吞的破旧汽车上下来,身上沾染了很重的汽油味,这味道很令她作呕。她到达他们俩约定好的地方,萨贝达已经站在那里了,他说:走吧,一直逃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吧。
   
  
02
枪火声响起,寥寥几个断断续续的砰砰声,仿佛新年午夜开香槟的声音。黑暗中闷阻在喉咙里的笑声低低响起,无情的子弹发射出来妄图穿透碎石、土地以及心脏。
  
  
接连不断的枪响,大概有十来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两个人,这感觉非常奇异,好像十几张脱落光牙齿的嘴正对着他们俩,缓慢地吞没了一切。没有假牙的裸露的肉粉色牙床,黑洞洞的嘴唇那样,令人恐慌。
  
  
萨贝达始终握着玛尔塔的手,她的手冰冷的像雕像也像被入殓师涂了厚厚白粉的尸体,有几秒使他产生了迟疑,她还在他身边吗?黑暗中他也看不见她的脸,除了枪声他再听不见什么。他好像可怜的俄尔普斯。
  
  
也不是所有子弹都击中了冷风,偶尔也擦过他们的皮肤,也一头扎进他们的血肉里,谁也没有说什么话。可就是有令人生厌的微笑,露出未脱落的参差不齐的牙齿来。
  
  
萨贝达转身也回击他们,他分不清哪些人是他曾经的同事或者是他的敌人,现在也没有这种必要了。追赶他们的人正在变少,枪声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很无力地警告着两个叛徒。
  
  
他们来到第一个城镇,然后离开,玛尔塔套上了样式极其简单的麻袋似的长裙,两个人都穿一件深灰色亚麻布衣,袖口处有极简的蓝黑色线头留下的花纹,草草收线,有一种正被烧焦又冻结的感觉。两个人放开一只系在河边的船,渐渐行向河心——暴露自己。
  
  
萨贝达放下鱼钩看起来正为生计而发愁,不远处正是轰鸣的巨大机械正挖出大山的内脏,他头上那顶极其破旧的黑色土耳其帽并不十分合适,帽顶有一大块油污,深色的头发似乎将要从缝隙里生长出来,刺穿那片污渍。
  
  
哨兵和特务都没有关注这两个人,他们一起把他们认定为死守着旧生计的夫妻,只是在河上哆嗦着干活儿——真是一个笑话,怎么就不明白还有比期待鱼儿上钩更简单、更好的谋生方式呢?他们就忍不住得要去可怜他们,直到厌倦了可怜他们为止。到时候再拔枪赶他们回他们祖先凄惨无益的泥潭里去。
  
  
然后他们两个全部消失了,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在意了。他们走进一片将要枯死的树林,有几只漠不关心的吼猴从他们身边穿过,等再过两周或者一个月,它们就死在炸药、陷阱里。总之难逃一死。
  
  
玛尔塔记不清已经走了多远了,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担心被特务追击的危险了,他们正在寻找一处没有哨兵、监视器、猎狗、饵雷的地方。
   
   
03
这是他们在这里生活的第四十五周。玛尔塔与奈布都很喜欢这里,向阳面的卧室和大片的空间,他们所有对原来的屋子的遗憾都被完美弥补了。许多昆虫在屋子周遭扑扑地翻飞,不断有鸟从天空一端飞向另一端。
   
  
玛尔塔渐渐能分辨出它们:灰背隼、乌鸦、蛎鹬、鹊色唐纳雀。可是很少见到白鸽,这个时候她发现就该明白已经回不去了。他们开始逐渐沦为一对普通夫妇。在一个已经无人或者废弃了的教堂里他们完成了婚礼,灰尘认真地作为见证人,然后继续沉寂在那里沉睡个几百来年,把这两个人的故事记载在废墟里面。
  
  
那么它的记载里就必须有一个纯白色的冬天,有两个人一直牵着手来到这个破旧的教堂,破碎的彩画玻璃投下的不真实的光是唯一高贵的美丽,他们还像四十五周前那样拥抱还亲吻。奈布-萨贝达从头到尾从未说过一句深情的“我爱你”,可是我们都知道,他永远会守护玛尔塔也永不分离。
  
  
TBC.
注:我最近稍微有点生病,抱歉。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还有十来天才考试,最近超忙。晚来的新年快乐,以及谢谢你们陪在我身边。窝窝喜欢你们,都很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们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那就祝你们学业进步、工作顺利、越来越欧!
毒药有参考。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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